【情投意禾】当归
1
我叫当归。
就是中药当归的那个当归。
其实用不着别人说，我自己都觉着这个名字取得随意了些，不光是味随处可见的药，甚至连个姓都没有。爹爹娘亲总是当归当归的叫，活活把没有一丁点儿药的家变成了中药铺。
有回我没忍住，问爹爹：“别人都有姓，那我姓什么？”
爹爹看着娘亲梳妆的背影，和我讲：“姓纪，纪当归。”
说这话的时候，爹爹的一只眼睛里装着悠远又残破的岁月，另一只里又盛满了劫后余生失而复得的喜悦，我看不懂，但大为震撼。
震撼于纪当归这个名字，实在是比当归，又难听了许多。
2
我爹是个打渔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那种。
剩下的时间，就盯着娘亲笑，陪着娘亲去任何一个她想去的地方。
相比之下，我还是有些可怜的，毕竟不是每个孩子都能坦然面对时不时就空空荡荡的家和一大盆活蹦乱跳被当作干粮留下来的海味。
我娘亲曾经是个御灵师，估计是爹爹把家里的活儿都干完了，让她太过无事可做，她才重操旧业，无聊了就去招惹那些鬼怪妖精，借着宣扬和平的名义把无聊的情绪消遣出去。
爹爹由着娘亲闹，至多就是在某些心眼儿小的精怪想要抓我回去报复娘亲的时候把他们打个七零八落，然后点一点娘亲的脑袋，含笑说句：“你呀！”
至于我嘛，好吧，无人在意。
3
空明爷爷和洛洛姐姐三天两头的往我家跑，他们所求我很清楚，但头一回听到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
空明爷爷说我爹爹以前是北境的尊主。
怎么可能？
我爹爹那么呆，天天云禾长云禾短，连只有半颗内丹的娘亲都打不过，怎么能是大名鼎鼎让人闻风丧胆的北境王？
直到后来他们把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我爹爹才正式回绝：“我不会再做北境王，当归的资质也做不了北境王，还是须你受累。”
4
没错，我是个人，还是个普通人。
关于一条鱼和一只狐狸，为什么会生出一个没有一点儿法力的凡人，我到现在都很费解。
要不是我这双蓝眼睛和爹爹如出一辙，连我都会有点儿心疼他。
别人的父母都望子成龙，爹爹与娘亲反倒总因为我是个普通人开心的不行。
“身不由己的枷锁太重了，做个普通人，就可以做好多好多想做的事。”
娘亲抱着我，看着爹爹感叹：“你爹爹就是太不普通了。”
爹爹擦桌子的手一顿，笑出了声，笑里满是释然的意味，道：“说来当归也算不得普通，至少样貌还拿得出手，到时寻个像你这般看中皮囊的女子做夫人也不算太难。”
“我怎么就看中的是你的皮囊了？”娘亲忿忿不平。
爹爹就爱这样惹娘亲，让她把心里的话都套出来摆在台面上，然后自己细细咀嚼着咽下，然后就像是得了什么不得了的好处，笑的连嘴都合不拢。
5
关于我爹爹和我娘亲是怎么认识的，又是怎么在一起的，因为爹爹讲过太多遍，我倒着也能背出来。
大概就是一个百发百中的御灵师在鲛人身上马失前蹄折了腰的故事，然后他们逃出万花谷，过上了无忧无虑的生活。
至于我爹爹为什么是前北境王，我娘亲又怎么变成了狐狸，都藏在了潋滟流转的眼神里，他们心照不宣，却将我蒙在鼓里。
6
虽说我只是个凡人，但爹爹还是教给我一道术法。
受伤的时候，摸一摸头便不会痛。
大抵我的资质太过普通，这术法在我身上从未奏效，不论谁来摸我的头，该痛还是痛，反倒是爹爹娘亲互相乐在其中，便是不上药，也要先摸一摸对方的头。
门口的桃花精，有回被我的剑划到了脸，看她哭的不成样子，我也学着娘亲爹爹那样摸了摸她的头，问她，好些了么？
她的哭声戛然而止，哽咽着回，好些了，下回注意。
连灵力低微的她都能感受得到，果然，我的资质确实太过平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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